陳忠實,1942年生于西安市灞橋區,1965年初發表散文處女作,197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已出版《陳忠實小說自選集》三卷,《陳忠實文集》七卷,散文集《告別白鴿》等30余種。《信任》獲1979年全國短篇小說獎,《渭北高原,關于一個人的記憶》獲1990-1991全國報告文學獎,長篇小說《白鹿原》獲第四屆茅盾文學獎(1998年),現任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陜西省作家協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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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過“白鹿原”年
陳忠實是我認識的最沒有架子的大作家,年過花甲的他精力充沛,厚道淳樸,只要自己能辦到的事絕不推辭,從他“溝壑縱橫”的臉上你就能感受到關中農民特有的氣質。“唉,我這性格這輩子都不會變了,為啥?小時候在農村就是個乖娃嘛!”他說。
但要
采訪陳忠實卻極難,不是他拒絕采訪,而是太忙。陜西文藝界都說今年是“白鹿原”年,電影、電視劇、歌劇、話劇齊上陣,這不但讓其他作家眼熱,連陳忠實自己都有點招架不住:“《白鹿原》出版也有十年了,到現在每年都有三四萬冊的銷量,不斷再版,讀者熱度不減,不知道是咋回事?”
一個多月前我給他打電話,電話那頭陳先生的嗓門挺高:“我在原上陪北京人藝的導演林兆華、演員濮存昕體驗生活呢,你來不來采訪?”我一驚,那天西安的氣溫已達到39℃,60多歲的人了,還頂著太陽走村串巷。“您可注意身體,別中暑了!”我提醒他。“沒事,走樹陰下不太熱。”真拿這老頭沒辦法。一個月轉眼過去,在我的不斷催促下,陳先生終于決定“接見”我,不過只有一個小時。
“能人”受益在《論語》
與陳忠實交談,分明能感到他深厚的“農民”情結。他說不論自己走得多遠,根永遠在陜西農村。“我爺爺和父親都是有點文化的農民,爺爺還當過幾年私塾先生,家里多少有幾本書,肚里也就相對多點墨水。因此,在村里,我小小年紀就顯現出管理才能,是個‘能人’。誰家過紅白喜事,給娃慶滿月,都請我記賬,分配香煙、瓜子、糖果。有些農民家窮,拿出的東西有限,就得巧妙地分配、掌握著使用。”
走上寫作路,是因為一本手抄書。“我小時候很調皮,一次爬到老家的樓上,發現一個破木箱,打開一看,里面放著一本用毛筆謄抄的《論語》,那字體非常工整,父親說那是我爺抄的,我壓根不信,簡直跟印刷的一模一樣,我對這部書產生了濃厚興趣,雖然里面的句子似懂非懂,但從中竟也悟出一些道理。那時候不懂收藏,蟲吃鼠咬,屋頂漏雨,那部《論語》最后竟不翼而飛了。”
陳忠實眼下除寫些短篇和散文,為下一部創作積累生活素材外,就是為他人的書寫序了。別人都以為像他這樣的大作家寫個千把字的序言易如反掌,陳忠實嘆道:“寫序其實很費勁,這些作者都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得研究他們的作品,思考作品中最可珍貴的東西,序言中不能全部是溢美之詞,但又得適當鼓勵,這個分寸要拿捏得合適。”
癡迷足球的“老玩童”
陳忠實身材高大,雖有些清瘦,但身板很硬朗。
有撈面吃,有足球看,有秦腔聽,就是陳忠實對生活的全部要求。幾十年來,不論多么忙,遇上電視上轉播籃球、足球、乒乓球賽都要收看,尤其對足球,從癡迷到漸成專家,時常在報上開專欄評球。有一年世界杯,為了避免家庭干擾,他索性在賓館包了一個房子美美地過了一把足球癮,被大伙稱作“老玩童”。
陳忠實還是一個家庭觀念極強的人,對孩子們面冷心軟,不護短。但他卻嬌慣孫子,他曾自豪地說:“哄孫子睡覺我最拿手。”而他的辦公室里最顯眼的地方就掛著他和小孫子的合影,小孫子表情頑皮,他慈祥地笑著。
饃不熟時不揭鍋
陜西文壇盡管是“群雄逐鹿”,但近些年很少有人拿出像《白鹿原》這樣厚重斑斕、在海內外都產生深遠影響的巨作。陳忠實說:“陜西在上世紀80年代曾出現一個青年作家群,例如路遙的《人生》就對中國新時期以來的文學產生重要影響。2000年,路遙推出的《平凡的世界》,被當代大學生評為最受歡迎的長篇小說。賈平凹驚人的創作數量,鄒志安、曉雷、京夫、葉廣芩各具風采的散文、小說同樣震動著文壇。20多年過去,有的已不在了。”陜西文壇的創作目前雖處于相對穩定狀態,但陳忠實更關心青年人,“這一代作家人數眾多,但在全國遠沒有形成影響,這是我作為省作協主席最感迫切的事情。”
陳忠實深有感觸地說:“作家有一桶水,才能給讀者提供一碗水。要當一個好作家,就得走進生活,這是寫作的法典。一些新銳作家把寫作當成游戲,一年出幾本書,而且很暢銷,這是快餐書,吃過即忘。而真正作家的書應該經得起人們細嚼慢咽,經得起長時間的感受回味。”
回憶起自己12年前寫《白鹿原》的情景,一切歷歷在目:“我躲在鄉下一間小屋中整整四年,沒有干擾,沒有城里的是是非非,當地農民都很淳樸,從不問你在寫什么,這就是一個作家最好的寫作環境了。”陳忠實笑說:“當了作家反而徹底回到了農村,很多人都以為我失蹤了,后來打聽到我在寫長篇,就議論猜測在寫什么。我捂得嚴嚴的不說。在我的感覺里,寫作就好比蒸饃,饃不熟時不能揭鍋,否則就漏氣了。”
陳忠實語
說文學邊緣化,我看不是壞事。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不以經濟為主體,讓文學成了中心,反倒是不可想象的。陶淵明能采菊東籬下,是因為他能吃飽飯,如果他連飯都吃不飽,即使給他一個桃花源,他也早跑出去要飯了。
歷史不只是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它更深的層面是舊的心理秩序不斷被打破、新的心理秩序不斷形成的過程。這一過程中的人內心會處在焦灼痛苦中,特別是文化人。魯迅小說《風波》里有個細節,某人進城被剪了辮子,回去后家里陷入大的恐慌:沒有辮子怎么活啊?我非常欽佩魯迅捕捉歷史細節的能力,辛亥革命最形象化的“影響”都在這個辮子上了。
[編輯手記]:
原上飛白鹿
■周潔
今年是白鹿原年。
電影、電視劇、歌劇、話劇齊上陣,手機鈴聲片刻不停,各路人馬穿梭于前……面對如此亢奮的節奏,陳忠實,這位扎根在“陜西驪山之南、白鹿原之北、溯灞水而上,距王維的輞川25公里的農民的兒子”,有些疲憊,但百忙之中,他還是接受了本報的邀請,做客《文心》。
2003年9月20日,陳先生領隊中國作協三峽采風團一行50人來漢,我們有了第一次見面。一直以800里秦川自豪的他,用“雄奇、靈動”來形容江城的山水、人文。更是贈墨“一樓瞰古今”,抒發胸臆。
黃鶴樓古老,白鹿原其實也很古老。史載,周時原上因有白鹿出現,乃祥瑞之兆,故稱白鹿原。因漢文帝修陵寢于此,改名霸陵原;再后來,大將軍狄青長年于此屯兵,又稱狄寨原。直到陳先生的小說《白鹿原》出版,白鹿原,這個被疏遠了兩千多年的名字,響亮起來。
歷史留存豐厚的白鹿原,給陳先生的,倒不全是欣喜。童年記憶中,有“一顆美麗柿樹,因為弟弟妹妹的意外夭亡,而慘遭攔腰砍伐”;青年記憶中,“在擔任公社平整土地學大寨總指揮的10個春天里,有一半日子靠救濟糧度過春荒”;中年記憶中,寫《白鹿原》之前,“每月掙六七十塊錢,上贍養老人,下撫育3個讀書的孩子,只要家里尚有白米白面,心中就很滿足。”這,不由讓我想起《白鹿原》里的一組句子:“大雪后接著是持續的冬旱的奇寒,凍死了白鹿原上的柿子樹,老樹新樹幾乎無一幸免。更有給皇帝進貢久負盛名的火晶柿子,現在全都在一個冬天里絕殺斷種了。”用詞冷絕,痛入骨髓。寫下那樣的句子,陳先生是否是想到了自己弟弟妹妹?還有那些饑餓歲月?
據說寫《白鹿原》時,為晚上能休息好,陳先生想出的法子——咕二兩酒。有一口沒一口的喝,漸漸有了酒癮,一般白酒來個二三兩才起了個頭。2年前,他來武漢的那次聚餐中,與十來人交杯碰盞,末了,還能潑墨弄詩,和記者談笑若定,此海量,非比一般。可惜沒見他喊一段鏗鏘秦腔,那該是怎樣的一種雄渾、高亢!
畢竟有十多年沒長篇問世了。陳先生說不是他不再熱愛寫作,“寫作就是世界上最令人愉悅和有幸福感的事情!就像肚子里有蛋的母雞,你就算把它放到草窠里它也能下蛋;當然,如果這母雞肚子里根本就沒蛋,你把它放在皇帝的牙床上也沒有用。”“寫到我變成植物人,如果是那樣,只要有思維,我還會寫。”面對這樣的作家,等待一輩子,也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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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忠實:大家架子小(圖)
陳忠實和他的《白鹿原》
《白鹿原》
旅游景點:白鹿原
歷屆茅盾文學獎獲獎名單(圖)
中國目前的主要文學獎項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