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觀察丨從“杰利蠑螈”到“特朗普蠑螈”——起底美國選區劃分黨爭怪象

新華社休斯敦8月12日電　題：從“杰利蠑螈”到“特朗普蠑螈”——起底美國選區劃分黨爭怪象

新華社記者徐劍梅

美國共和、民主兩黨有關得克薩斯州國會選區劃分的爭斗持續。由共和黨人控制的得州參議院12日通過一項重新劃分該州國會選區的議案，以期在明年中期選舉中為該黨增加國會眾議院席位。

這項議案正式生效還需得到州眾議院通過。在州眾議院占少數的民主黨人繼續以“集體出走”方式抵制共和黨人的計劃。自8月4日起，得州眾議院因不能達到展開立法工作所需法定人數而一直處于休會狀態。

19世紀初，美國一名姓氏為杰利的州長為了使其所在黨派在選舉中獲勝而重劃國會選區，導致選區形狀扭曲怪異如同蠑螈，由此誕生政治術語“杰利蠑螈”。此次得州共和黨人重劃選區由美國總統特朗普直接推動，有美國政客因此將其稱為“特朗普蠑螈”。

美國輿論認為，如今，兩黨對這種丑陋的操縱選舉招數非但不再遮遮掩掩，甚至還“公開比爛”，再次印證“美式民主”的弊端與衰落。

議員“集體出走”鬧劇

這場紛爭的起因是，以壓倒性優勢控制得州立法機構的共和黨人謀求通過一項新議案，重新劃分該州的國會選區。美國各州通常每10年根據人口普查結果重新劃分國會選區，但這次得州共和黨人推動重劃選區距上次僅隔約5年。

目前，得州在國會眾議院共有38個席位，共和黨人和民主黨人分別占25席和12席，另有一席因一名民主黨議員去世而空缺。如果得州共和黨人推動的重劃選區議案得以通過，有望幫助共和黨在明年中期選舉中增加5個國會眾議院席位。

民主黨和民權組織指責，共和黨的做法是“赤裸裸的權力攫取”。因缺乏其他有效阻止手段，4日起，50多名民主黨州眾議員“出走”外州。此舉造成得州眾議院無法達到開展立法工作所需法定議員人數，處于休會狀態。

為迫使民主黨議員返回，得州共和黨高層發出一系列威脅，其中包括發布民事逮捕令、對缺席議員每天罰款500美元、罷免“出走”眾議員職務并重新補選等。

目前，民主黨方面尚無妥協跡象。得州民主黨州眾議員薇姬·古德溫“出走”時在社交媒體發文說，不怕被逮捕、被免職或被罰款，堅決反擊共和黨和特朗普政府。

隨著美國黨爭日益加劇，政治暴力事件時有發生，得州這次黨爭也不例外。6日，“出走”芝加哥的得州民主黨州眾議員所住酒店因遭“潛在炸彈威脅”，約400人被緊急疏散。一場虛驚后，兩名得州民主黨州眾議員發表聲明，指責得州共和黨高層追捕“出走”民主黨人的言論是在煽動暴力。

美國媒體分析，由于得州州政府和州立法機構被共和黨掌控，并且州長有權反復召集特別立法會議，民主黨人“出走”也難以阻止共和黨人重劃選區。不過，民主黨人已經達到了目的——引發輿論關注，并對民主黨選民進行動員。

“特朗普蠑螈”由何而來

美國媒體的報道說，特朗普一手謀劃推動了此次得州共和黨人重劃選區的行動。得州參議院民主黨黨團領導人卡蘿爾·阿爾瓦拉多6日將得州共和黨人的做法稱為“特朗普蠑螈”。

7月中旬，特朗普就公開要求得州重劃選區，稱“只需簡單重新劃分選區，我們就能（在得州）獲得5個（國會眾議院）席位”。得州民主黨眾議員“出走”后，特朗普又公開表示全力支持得州共和黨人，稱不排除由聯邦調查局介入“追捕”。

特朗普還敦促密蘇里州等多個共和黨主政州在明年中期選舉前重劃選區。副總統萬斯7日前往印第安納州，討論該州重劃國會選區事宜。

特朗普的首要目標是讓共和黨在中期選舉后繼續掌控國會眾議院，這對他第二任期后半程施政至關重要。

目前，共和黨在國會眾議院僅以219席比212席占據微弱優勢，屬于“弱勢多數黨”。如果民主黨在中期選舉中奪取國會眾議院多數地位，特朗普可能面臨巨大政治風險，不僅立法難以推進，還可能面臨眾議院民主黨人發起的監督調查，甚至可能面臨第三次彈劾。

此外，特朗普還一直試探擴大總統行政權力，不斷增強對共和黨的掌控力。重返白宮以來，特朗普的激進政策在共和黨內幾乎聽不到反對之聲。若能通過“特朗普蠑螈”確保共和黨繼續成為國會眾議院多數黨，特朗普在共和黨內的地位將得到進一步鞏固。

因此，始于得州的“特朗普蠑螈”立即成為全美關注焦點。在兩黨眼中，其結果將直接關系特朗普的執政前景。得州共和黨州眾議員米奇·利特爾5日公開承認，得州共和黨在人口普查后不到5年就推動重劃選區，就是因為這對共和黨有利。“我們需要確保特朗普的議程在他第二任期內繼續得到實施。”

多州打響“選區重劃戰”

佛羅里達州眾議院議長、共和黨人丹尼爾·佩雷斯7日表示，佛州眾議院計劃今秋建立一個特別委員會，啟動重新劃分選區的工作。新罕布什爾和俄亥俄等共和黨主政的“紅州”也在醞釀選區重劃。

面對共和黨的攻勢，民主黨主政的多個“藍州”正在謀劃反制措施。美國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主席肯·馬丁表示，民主黨將“以刀對刀，以火攻火”，在全美范圍內采取一切可能的方式強硬回擊。

自2024年大選落敗后，民主黨一直處于頹勢。7月下旬公布的民調結果顯示，民主黨在全美的支持率創35年來新低。一些民主黨選舉專家認為，民主黨領導層急需以強硬反擊在選民中重建信任。

美國輿論說，兩黨儼然已打響一場旨在改寫全美政治版圖的“選區重劃戰”。得州作為美國人口最多的“紅州”，是共和黨進攻的重點地區。而作為美國人口最多的“藍州”，加利福尼亞州則是民主黨反擊的核心陣地。

加州州長加文·紐森近日說，如果共和黨人要重寫規則，那么民主黨“別無選擇”。他表示，正考慮在11月舉行一次特別選舉，希望加州選民同意修改該州的國會選區劃分，以期為民主黨增加5個國會眾議院議席。

紐約州州長凱茜·霍楚爾說，“我們正處于一場戰爭之中”，紐約州將推動修改州法律，重劃國會選區。伊利諾伊州州長杰伊·普里茨克也稱，考慮動用一切措施來應對“選區爭奪戰”。

不過，美國選舉專家指出，“藍州”想要重劃國會選區，還面臨一些法律制約和政治風險，可能難以迅速實施。例如，加州、紐約州等8個“藍州”都已成立獨立的無黨派選區重劃委員會，限制了民主黨人重劃選區的能力。在伊利諾伊州，民主黨已掌控該州在國會眾議院17個席位中的14個，通過重劃選區增加議席的空間有限。

相比之下，“紅州”在重劃國會選區方面面臨的障礙較少。不過，即便民主黨輸掉重劃國會選區之戰，也不意味著共和黨就能在明年中期選舉中穩贏。回顧美國選舉史，中期選舉結果往往對在野黨有利。現在距中期選舉還有一年多時間，目前很難預測其結果。

兩黨展開“逐底競爭”

“杰利蠑螈”實際上是美國政黨操控選舉的一個“老辦法”，通過不公平的選區劃分, 幫助本黨贏得盡可能多的議席。

其基本操作包括兩大策略：其一是 “集中選票”, 盡可能將對方陣營支持者集中劃入己方鐵票區域, 以消耗或降低這些選票在其他區域的作用；其二就是“分散選票”, 盡可能將對方陣營的鐵票區域劃分成數個選區, 以達到稀釋對方鐵票區域的作用。

也就是說，兩黨無需通過政策舉措來贏得更多選民支持，只要通過操縱選區劃分，就能確保在選舉中獲得優勢。批評人士認為，“杰利蠑螈”對美國選舉體系產生惡劣影響，并助長政治極化。

威斯康星州前州參議員戴爾·舒爾茨說，“杰利蠑螈”事實上造成議員挑選選民，而不是選民挑選議員。《紐約客》雜志刊文說，“杰利蠑螈”讓部分選民的投票變得毫無意義，隨著基本原則被破壞，治理失靈也隨之而來。

從“杰利蠑螈”到“特朗普蠑螈”，觀察人士還發現一個引人關注的變化。

在美國民眾的一般性認知中，“杰利蠑螈”本是一個頗為負面的政治術語。然而，在本輪選區劃分爭斗中，共和、民主兩黨都對這一丑陋的黨派政治伎倆不再遮遮掩掩，反而理直氣壯地宣稱要“維護自身利益”。

聯邦最高法院在2019年特朗普第一任期時作出裁決：聯邦法院反對基于種族的選區劃分，但無權干涉出于黨派目的的“杰利蠑螈”。因此，兩黨如今都公開聲稱要為選舉利益而重劃選區，因為這并“不違法”。

美國韋爾斯利學院學者伊斯馬·沃利奇嘆息，兩黨對丑陋的選區劃分操弄“都感覺無所謂”，法院也視之為司空見慣的政治行為。得州民主黨人泰勒·科爾曼也對現狀感到沮喪，說兩黨正展開“一場逐底競爭”，也就是“比爛”。

《華盛頓郵報》說，這場鬧劇讓民眾看到，選舉結果越來越多地取決于兩黨的選區劃分操控，而非選民意志，這將加劇民眾對美國政治制度的不信任。美國哈佛大學比較政治學學者皮帕·諾里斯說，兩黨重劃國會選區之爭再次證明“美國民主的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