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 者丨田城
通訊員丨黃旺宣、李傲 采寫報道
彈片橫飛、子彈厲嘯、戰友疾呼——這不是電影情節，卻遠比電影情節更加真切。
張正田、吳世紅、黨保祥、周康林、溫勁松……6月24日，邊境戰爭退役老兵肖志平滿懷傷感，面對著那封珍藏了45年的遺書，摩挲著泛黃相片上那一張張英氣逼人的臉龐。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那些英魂留在前線的戰士，才是最勇敢、最可愛、最值得佩戴花環的人。”
肖志平與戰友的大合影。受訪者 供圖
“張正田倒在我懷里，再也沒有醒來”
1979年3月10日凌晨2時許，越南黑松嶺542高地的4號陣地，“尖刀排”排長肖志平所在的陣地突遭敵襲。
“那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夜晚，戰士們呼吸可聞。”
突然，天空升起兩顆紅色信號彈，緊接著，敵軍各種炮火、高射機槍向4號陣地傾瀉而來。
敵軍高射機槍兇猛異常，槍口噴吐著火舌，一道道火線壓得戰士們抬不起頭，情況發展得非常緊張。
尖刀排機槍手張正田非常勇敢，進行了有力的還擊。
“我迅速向各班傳達戰斗命令：堅守陣地，人在陣地在；迅速呼叫炮火支援！”
夜，黑得令人心悸。
每個戰士的眼睛、耳朵都盯著前沿陣地，一有動靜，子彈和手榴彈就招呼過去。
戰士們抱著必死的決心，只有一個信念：“虧了我一個，幸福十億人”，決不能讓敵人沖上陣地。
敵人第三次壓上來時，張正田不幸被高射機槍命中，當場倒在肖志平腳下，手上還緊緊抱著機槍不放。
通訊員王方全、副機槍手賈學平迅速給張正田包扎，然而，因為創口太大，鮮血噴涌而出，張正田很快支撐不住，當場犧牲。
所有人還來不及傷悲，敵軍第四次進攻又壓了上來。就這樣，從凌晨2點一直打到早上6點，尖刀排打退敵人五次進攻。
敵軍見大勢已去，天色漸明，于是卸甲潛逃。
肖志平當年手寫的遺書。受訪者 供圖
“他在戰場用煙盒寫入黨申請書”
肖志平的戰場記憶，大部分是戰友的，自己的事卻提及很少。
他記得，張正田河南人。有一次聊天，張正田說：“排長，我們是一年兵，你都是排長了，可我連黨員都不是，到時候家里會說我不求上進，笑話我。”
張正田又說，“我有預感，要是今天不撤下去，我可能走不了”。
肖志平說，“共產黨員不講迷信，別瞎說，你簡單寫份入黨申請，我當你的介紹人！”
就這樣，張正田把煙盒拆開，在戰斗前夕，鄭而重之地寫下了入黨申請書。
天亮了，張正田卻犧牲了。
組織上根據他作戰時英勇的表現，批準其火線入黨。
肖志平說，張正田出身很苦，父親在其8歲時病逝，母親改嫁，由奶奶養大的，和奶奶最親。
“排長，假如我犧牲了，有機會去我家鄉看看奶奶，幫我盡一下孝！”
這些年，肖志平年年都去河南看望張正田的奶奶。前幾年，奶奶去世了，肖志平趕到河南奔喪，忙里忙外，送了最后一程。
在張正田河南的家鄉，他的親人把肖志平視為親人。
戰斗結束后，連隊轉運傷病員和犧牲戰友，張正田烈士的遺體得以被運走。
這一場戰斗，敵軍對五連542高地和四連一排4號陣地同時偷襲，卻被我軍炮火打得狼狽不堪。
尖刀排僅僅以犧牲4個戰士的代價，將陣地保住了！
因為戰果顯著，尖刀排被記集體一等功。作為指戰員，肖志平當之無愧理應被評為一等功。
“我能完整把一個加強排60多人，平安從戰場上帶下來，我知足了。至于個人榮譽，是微不足道的。”肖志平堅決推辭個人一等功，他提議把功勞讓給光榮犧牲的張正田烈士，并要求追認他為優秀共產黨員。
一等功意味著什么？在部隊流傳這樣的一句話，“三等功站著拿，二等功躺著拿，一等功家人拿”。“上級組織對我說：你可以主動把一等戰功讓給別人，那是你高姿態，但兩次戰斗都是你親自指揮，取得了驕人的戰績，組織上必須給你報二等功。”
肖志平保存的部分勛章、紀念章。田城 攝
“即便是在和平年代，也要繼續前行”
1979年，戰斗結束后，肖志平所在的尖刀排獲得最高表彰。
1979年6月，他被邀請參加全國成都地區英雄報告會。
回到家鄉陽新休假時，當地縣委、縣政府多次邀請他和另一位戰斗英雄李二敏參加全縣英雄報告會。
當年，上級部門向西藏軍區調了500名首批參戰的老兵，組建“進藏戰斗骨干”。
1979年8月，肖志平被分到林芝軍分區教導隊任連職教員。
一直到1985年底，由于因身體和家庭原因，他轉業回到陽新縣。
在西藏6年時間里，肖志平和戰友們一道駐守邊疆，海拔高、交通不便、氣候無常、通訊差、長期缺氧、蔬菜極少，戰士們所吃的苦“難以想象”。
每天下午2點左右，狂風卷起風沙，刮得人眼睜不開，沙粒打在臉上生疼。
魯霞山口離連隊駐地很遠，海拔5000多米以上。
肖志平每次巡邏，路線都很長，時間一個星期起步，過草地，爬雪山，穿越原始森林，在雪地里吃飯睡覺是家常便飯。
肖志平說，作為一名軍人，為了祖國的安寧、群眾的幸福，即便是在和平年代，也要繼續前行，完成國家托付的光榮任務和使命。
肖志平近照。田城 攝
報效祖國，無怨無悔——
和平時代，亦是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