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魏峰

年這個字，可拆成“人，牛”———比人還牛。這不，那幾個普普通通的日子被它一貼，身價倍增。如軍令，你聽得聽，不聽也得聽，每一個人，在年的名義下，都得有很強的組織紀律性。

反正要過年，怎么不把它過好，過得快快樂樂呢？但過年，也是對自己快樂能力的一種考驗。大約30多年，我都是在別人指導下過的年，我，只算是個跑龍套的角。當過主角的，分別有父親母親、岳父岳母。在他們面前，我永遠是小孩子。他們怎么過，我就怎么過。他們為我寫好了文章的標題和主題思想，我只是順著他們的思路，把一些字詞安排到文章里去，只要不出現語法錯誤，萬事大吉。

今年，我決定做回主角，不回老家，一家三口在北京過年。謀劃著怎樣讓女兒尚尚和她媽快樂，我提前一周置辦年貨，讓雞鴨魚羊進家，讓白菜菠菜上門。尚尚也在家里貼畫，營造氣氛，都是她自己的得意之作。

年三十中午，一桌子花花綠綠的菜，像一堆語氣助詞，看著就興奮。作為家長，我眼巴巴地期待尚尚好好地吃，可是，小壞蛋對那些菜，沒動幾筷子，就激流勇退了。以為尚尚哪兒不舒服，又是抱又是親的，可她依然不快樂。我慌了，像一個導演，本以為影片會出很多彩，結果連觀眾也沒有，更甭提掌聲了。后來，尚尚終于說出了她不快樂的原因，原來沒有鞭炮可放。想一想，在故鄉，一大家人圍著一大桌子吃飯，舉杯，逗樂，鞭炮聲里，她可以跑出去，與院子里的小朋友搶那些啞炮，多好玩。北京禁鞭，哪有啞炮可尋？

一個人喝酒，想醉，然而，異鄉的風里，連個陪酒的也沒有。三口之家的春節，理所當然，由我主持，倘若醉了，如何交待？一句名言說：如果你想把別人照亮，自己首先得是陽光。我于是開始扮鬼臉，說笑話，學狗叫……

外地朋友打來了電話，問候新年。愛人也給她父母親打電話，說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多么多么地快樂，尚尚高興得又蹦又跳，咱們做了好多菜，她胃口特好，不想讓她吃多，擔心撐著了……

夜里，帶著老婆孩子去了王府井，一群鴿子，在霓虹燈的光影里，側身而飛，像一個人提筆在大紅紙上刷刷地寫春聯兒，只不過這些鴿子，飛得極快，像草書———正如故鄉春聯上的一些字兒，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逛街，吃冰淇淋，和認識不認識的孩子打鬧，尚尚真的如妻子所言：高興得又蹦又跳！